在與對方不動聲色的過了幾招之後, 林大妞不得不承認一個讓人傷心的事實，她對上孫青山, 完全沒有贏的把握。

實力如此，林大妞最後也有些厭煩了, 索性安心養胎，如今, 最為重要的是肚子裏的寶寶, 不能舍本逐末。

當脫離開妻子這個身分, 完全站在外人角度來看時，她必須要承認一點, 孫青山這人好像天生就屬於官場，閑來無事之時，她也曾想過, 這還是自己印象之中的那個人嗎？兩人當初成親之時，孫青山可還是個蔥郁少年郎, 他到底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……

林大妞也有些想不通, 最後，她只能得出一個結論, 這人太會偽裝。

待她過了前三個月的危險期, 孫青山也終於要進考場了, 與徐氏走動都打顫的激動心情不同, 林大妞十分平靜，連她自己都很奇怪，想當初, 孫青山第一次科考時，她作為考生家屬，那種即振奮又憂慮的心情，可還猶記在心呢。

林大妞撫著肚子，送走了孫青山，就回去繼續睡覺了，也不知這一胎怎麽回事，很容易發困，恨不得長在床上才好，不但如此，人也沒什麽精神頭，柴夫人邀她好幾次，她都推掉了。

累，有一種靈魂深處的疲累，肚子一天天漸大，可林大妞這個人卻是逐漸憔悴。

孫青山急的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，請了京中許多有名的大夫來看，可得出的結果無一例外，孩子大人都養的很好，至於精神不濟，這也是屬於正常情況，不用太過擔心。

林大妞也覺得自己狀態很好，她有些不明白，孫青山這又是哪根筋搭錯了，她明明就好的很啊，幹嘛非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。

十月放榜，孫青山果然不負眾望，榜上有名，最高興的莫過於林向和，他曾一路跟著孫青山入京，見孫青山歷經多年坎坷，如今終於得中，簡直比自己考中還要高興。

崔臨笙也和林向前一起來了，小兩口新婚才幾個月的時間，還是蜜裏調油的階段，只是崔家的親戚太過糟心，所以崔臨笙一直脫不開身，這還是自她懷孕之後，第一次來看她。

“大姐，”崔臨笙很喜歡這個姑姐，她臉色隱隱藏著幾分憂愁，因為林大妞此時的狀態，絕不能說是好，她記得很清楚，自上次見到大姐時，她還是那副生機勃勃，滿身鬥志的模樣，可如今呢，雖養的很好，皮膚白皙，雙頰紅暈，但整個人……卻是失了精氣神，那種毫無生機的模樣，叫她暗暗憂心。

如今的林大妞，美則美矣，卻更像是個靈魂空虛的瓷娃娃。

崔臨笙到底胸有城府，沒有直接點破，只是陪著林大妞說了好一會兒話，直到她累了，才慢慢退出來。

林向前見她面帶沈色，心裏就是一跳，連忙問道：“大姐如何了？”

崔臨笙搖搖頭，示意他回去再說。

反正本來兩家也近的很，林向前也只得先壓下胸中的急躁。

一出孫家大門，林向前就迫不及待的問道：“你剛才那是什麽意思？大姐到底怎麽了，她如今……是不是不大好？”

問出最後一句話，林向前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。

崔臨笙搖頭，皺眉思索半晌之後，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：“大姐的氣色很好，孩子也很好，只是……”

“快說啊，只是什麽？”

林向前都快急死，話就不能一塊說完嗎。

“你別著急，聽我說完。”崔臨笙將丈夫安撫住。

然後才說道：“大姐身體很好，可奇怪的是，她精神卻是有些不大對勁。”

“怎麽個不對勁？”

說道這，崔臨笙也皺起眉，想了想才說道：“我自認為對大姐還算了解，她這人無論何時，身上都有著那麽一股用不完的勁兒，可是現在……”說道這連崔臨笙自己都迷惑了：“她明明看上去很好，但我就是感覺，她整個人都不對勁，就像是、就像是沒了奔頭的那些人。”

崔臨笙的話出口，自己也被嚇了一跳，可待仔細想過之後，心卻愈發沈重起來。

“那你怎麽不早說！”林向前急道，說完就要重新調轉方向。

崔臨笙手急眼快將她一把拉住：“你能不能冷靜一點，我之所以不告訴你，就是怕你沖動，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，再者，連大姐自己都還沒察覺，你這樣，萬一她真的往心裏去了，豈不是更糟？”

林向前急躁的不行，最後才有些無奈的說道：“那你說該怎麽辦？”

你去問問姐夫，他應該早有感覺，我這些日子多去陪陪大姐，看能不能讓她高興些。

“……也只能如此了。”夫妻倆相視無語，這已經是他們能相出最好的辦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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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大妞後知後覺的發現，孫青山這貨好像更不要臉了，沒事就要朝她身邊成湊，即便她不理他，也能守著她幹坐上半日。

林大妞煩的想抓頭：“我想一個人呆著，你不要來煩我不行嗎？”

孫青山面上微笑，對此卻充耳不聞，堅定的表示：“夫人在哪，我便在哪。”

最後林大妞實在懶的理他，只得隨之而去，如果林大妞再細心一點的話，就能發現他眼底的青黑，還有整個人渾身散發的浮躁不安。

而且，好像不光孫青山，她的新弟媳，還有瑩瑩和庭哥兒，一個個的都喜歡往她身邊湊，林大妞真的特別想大吼一聲，拜托不要來煩我好不好，她是孕婦哎，還能不能讓她安安生生懷個孕了？

……

自入了冬後，林大妞便越發懶散了，除了睡覺之外，她最喜歡的就是一個人發呆，可偏偏就有人來煩她。

林大妞與孫青山對視，瞧著對方的堅定的目光，最後林大妞只得投降：“好好好，我去總行了吧。”

這麽冷的天氣，還要讓她出屋鍛煉，可真是要命的差事，她的身體很棒，根本不需要的好嗎。

林大妞心中恨恨，果然，孫青山這個黑心肝的，沒有最討厭，只有更討厭。

孫青山這一反常，足足持續到來年二月。

林大妞覷著他，狐疑道：“要是我沒記錯的話，二月你就要參加春闈了吧，你確定……不回去溫書？”

孫青山堅定搖頭：“只要心靜，在哪裏都可學習，再者，號房內發生之事，本就難以預料，我如此，也當作是多適應一下。”

林大妞撇嘴：“都隨你，你樂意就行。”反正又不是她考試，她才不管呢。

直到進考場之前，孫青山還婆婆媽媽的對她左右叮囑，叨叨的她耳朵都要生繭子了，將孫青山送走之後，真是一身清爽，耳邊總算沒有煩人的蒼蠅了。

春闈需要考三場，每場考試三天，在考試期間需要住在號房裏，因著臨近產期的緣故，林大妞晚上有時腿會抽筋，平日裏有孫青山幫她按，可是孫青山跑去考試，等疼起來就只能靠她自己了。

嗚嗚嗚……林大妞只覺沒有比自己更慘的了，好疼，這會兒，她到真開始想孫青山了，如今才發現，這人除了聒噪愛管著她之外，好像也沒那麽討厭。

只可惜，孫青山明日才能考完，一想到這，她心裏更委屈了。

“大妞，你怎麽了，是不是身子不舒服？”這是徐氏的聲音，因為孫青山不在，徐氏便睡在外間，為了方便照應她。

“娘——”林大妞可算遇到救星：“娘，我腿抽筋了，疼——”

“哎，我這就來，”徐氏端著油燈，可還沒等她進屋，就聽見裏面又傳來一陣響動。

“娘，我、我好想要生了……”林大妞摸著身下的被洇濕的褥子，強裝鎮定的說道。

“哎，真是，我這就去喊人，”徐氏說著，便急急去了。

孫青山去考試，孫家沒有男人，林向前不放心，便在這守著林大妞，因此，一聽林大妞就要生了，林向前便趕緊去接穩婆。

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生產經歷，林大妞這會兒到是穩的住，雙胞胎都生出來了，這次應該也沒有大問題。

但，事實證明，她的估計有些錯誤，林大妞半夜開始陣痛，可直到中午還未開到三指，直到這時，林大妞才有些慌了，她了解自己的體質，這種情況……有些不正常。

孫家整個院子亂作一團，庭哥兒抱著瑩瑩靜靜的守在一旁，不發一言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，可眾人的心卻是越揪越緊。

“還是沒生嗎？”

“快了，快了，這就快生了！”

“到底生沒生啊！”

……

“……是、是腳先出來的。”

徐氏聽了這話，險些暈了過去，還是崔臨笙將人穩住，問穩婆：“你可以辦法，快說——”

這個穩婆乃是柴夫人介紹來的，經驗豐富，因此並未太過慌張。

“最好是推回去，看能不能從頭出來，若是實在不行的話……那小公子就不能保證了。”

崔臨笙最後拍板：“先推回去試試，若果還是不行，那……就保大人！”

得了主家的話，穩婆心裏就定下來了，忙道：“夫人放心，我的手藝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。”

林大妞疼的已經有麻木，疼到極致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，耳邊嘈雜吵鬧，她好困，好像就這樣睡過去……

直到有個眼睛通紅的男人朝她大吼，她這才勉強撐開眼皮，原來是孫青山，不過，他的樣子可真難看，頭發打著綹兒，人不但臟，表情還特別猙獰特別的醜……

“林青玄，你給我醒過來，聽見沒有！”

“我求求你了，我求求你了，你堅持住好不好，我們還有瑩瑩，還有庭哥兒，你難道不要他們了嗎……”孫青山一個大男人，此時，眼淚卻有些止不住。

瑩瑩，庭哥兒，林大妞心中一凜，忽然就有了力量，對了，她不能死，她一定要堅持下去，不然她的兩個寶貝怎麽辦？

吸氣，用力，直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，終於，身下猛的滑出一個東西，緊接著，她便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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